福生无量天尊 今天想当道士的城隍老爷蔺晨和今天换发型了耶的先皇萧景琰 还是聊斋聊斋

CP：蔺靖、无心/白琉璃、双曼


06.
梳头向来是个讲究的事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于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是那些讲究的公子哥儿，不惜每日天亮前一个时辰起床梳洗——以温水洁手洁面为洗、以栉篦头为梳。
萧景琰在皇家长大，此番礼法定是严格遵循的，又有静妃娘娘常伴养息，一把头发黝黑粗健将将一握，平日有下人伺候盘头，工工整整一个圆髻，搭一根麻花辫收口，上面再罩上象征地位的珠冠。
可放在蔺晨这儿却看不顺眼：“你这个发式一看就是王宫显贵在朝之人，外出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替你把这珠冠摘了发髻解了，梳个江湖人的模样可好？”
萧景琰听着有理，便答应了。
蔺晨一喜，搬来文具镜匣，又绕到萧景琰身后替他摘下珠冠钗钏，将一把黑发轻轻抖开。梳子是刚才在半缘栉的光头店家那儿收来的方形桃木梳，一梳从头到尾。
蔺晨向来爱看美人，可在这人间走动得久了，也渐渐看了清明：美人虽各有各的美法，但说到底，也无非就是峨眉如黛眼灿若星青丝如墨，万变不离其宗。
蔺晨替萧景琰一一梳篦，却头一遭觉得青丝如墨这个词淡了。
萧景琰倒很是享受。桃木梳虽是新的，可齿却磨得像经手过很多年似的。由蔺晨的手梳过去，力道刚好，刮过头皮上几个穴道，顿觉神清气爽气血通畅。
“其实仔细一看，”蔺晨看着镜子里的萧景琰，手下不停打理着一把青丝，“你还真没有当皇帝的骨相。”
“你还会看相？”萧景琰奇道。
“摸骨测字算命看相，样样不在话下。”蔺晨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笑问，“你敢让我摸骨吗？”
“为何不敢。”
蔺晨闻言伸出右手两指，从萧景琰头顶一路往下摸到他眉心，然后停住：“因为人的皮相在轮回转世中难免会有改变，可人的骨相却不会。”蔺晨笑着指尖扫过萧景琰的眉骨，继续说着，“被我摸过骨的人，不管转世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找到。所以啊萧景琰，这辈子不要随便欠我什么东西，不然你生生世世都会被我缠着的。”
说话间蔺晨已摸完了骨，收手的时候顺便把萧景琰一缕不听话的额发捋到脑后，同自己刚绑上的半髻收在一处，再拿银钗钏固定在后脑勺，下半截的头发就任他飘飘。蔺晨满意地看了看，把手里的物件递给萧景琰：“这个你随身收着，桃木辟邪，能替你挡灾。”
萧景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蔺晨手里的方形桃木梳，却没急着接，只道：“我担心我一旦收了，就会让你缠着说我欠你了。”
“这算是我送你……”蔺晨刚解释了一句，却对上萧景琰一双眼睛里那三分调皮，方知被耍。索性拿着桃木梳顺手敲了一下那颗脑袋，然后放在了那人手心：“收好！”

官府衙门有官府衙门传播消息的途径——贴公告；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扩散传闻的途径——耳口。而在市井里，越是人流聚集的地方，越能听到各式各样江湖庙堂的稀奇，比如说书的茶馆，再比如四方来客的客栈楼下的饭馆。
萧景琰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下楼和蔺晨吃个晚饭，就听了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关于自己是怎么死的版本。
“诶，你们听说了吗，先皇可不是驾崩咯，他呀，是得道成仙了！”
“可不是，我可听说当时是有仙鹤从天而降，将先皇从棺材里接走的。”
“哟呵，你是说先皇自己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对呀！还说那口放进皇陵的棺材啊，是空的！先皇的遗体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诶诶，你们呀都听我说！我七舅老爷的旧友的儿子的姑丈是在朝里当官儿的，我听他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仙鹤，只有一只——鸽子。”
萧景琰听到这儿瞥了一眼蔺晨，那人犹自悠闲地夹着菜，还不忘把好吃的几样给萧景琰布上。
“鸽子？快快！怎么回事儿！”
“据说那只鸽子是来替先皇传话的，后来再发生了什么，只有太子和几个近臣才知道了。”
“嗨，你说了等于没说嘛。”
“看你们猴急的，我还没说完嘛。那只鸽子替先皇传的话是——来人呐！把鸽子给我炖了！”
“哈哈哈……”
“噗——”蔺晨刚抿了一口酒，又喷了出来。旁边萧景琰也憋着一脸的笑看着他。
蔺晨无语地擦了擦嘴，叫来店小二，点着酒杯问：“你们家这酒，我喝着怎么不太对味儿啊？”
“客官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家的酒保证原浆不掺水的！”
蔺晨也不在此纠结，勾了勾手指示意店小二附耳：“酒里有没有掺水我一鼻子就能闻出来。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且告诉我靠墙最里那张桌子的公子在哪一间房？”

这次萧景琰算是听清蔺晨找的人在哪儿了。不过他也沉得住气，待小二离开后才拿起酒杯做掩，眼咕噜一转瞥了一眼。
靠墙最里的那张桌子上的确坐着一位年轻的灰衣公子哥儿，一个人两个小菜就着白饭，看起来也无甚异常，只是有些精神恹恹。
“你有什么打算？”萧景琰问蔺晨。
蔺晨已经吃好了正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我不是说了嘛，摸骨测字算命看相，我样样精通。其实这些东西的理论基础非常单薄，但是要说好也很容易，全靠两个字——瞎编。”
萧景琰难以言喻地看着蔺晨。
“吃好了吗？”蔺晨转头问萧景琰，见萧景琰点头，站起来捋了捋衣服，“吃好了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人吧。”
萧景琰就跟在蔺晨身后看着这人白衣飘飘地飘到靠墙最里的公子面前，手里的折扇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白拂，在右手转了个圈，落在左手臂弯里。
“福生无量天尊。”蔺晨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打了一个招呼，连一贯的嬉皮笑脸都收了起来，“贫道见善福寿面带乌气，似被邪祟附上。贫道路过即是有缘，不知可否为善福寿开解一二？”
那灰衣公子见蔺晨这身架势，立马站起来行了个礼：“小生张鼎，不知真人如何称呼？”
“贫道乃青云观出尘子。”
萧景琰在后面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听着蔺晨在前面有的没的一通瞎扯。
张鼎的背景说起来也十分简单，高邮人士，字仙湖，广交游。年十八，未娶，妻殒。有兄王鼐，江北名士。此番正是要去江北探望兄长。
蔺晨又仔细瞧了瞧：“善福寿近日可有被什么女人缠上？”
王鼎笑道：“真人说笑了。小生至今还未娶，父母友兄都为此着急。若小生真有运气被什么女人缠上，那也算为父母尽孝吧。”
“善福寿一片孝心贫道可体察。若他日善福寿需要帮助，可到青云观找贫道。”
说罢蔺晨挥了挥拂尘，带着萧景琰转身离开。
“你这样随意给人家指去青云观也不太厚道吧。”萧景琰嘴唇不动目不斜视，不动声色地跟蔺晨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蔺晨亦不动声色地边走边回道，“善福寿这你可说错了，青云观的第三十八代住持是我师兄，这出尘子见了我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叔祖’。”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师叔祖。”萧景琰和蔺晨拐过楼梯口终于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立即解放了面部肌肉，“历代青云观的住持得有多惨啊，摊上你这么个成天打着他们名号招摇撞骗的师叔祖。”
“非也非也。”蔺晨摇了摇折扇，“师叔祖只是行走人间的时候偶尔借用一下他们的道名而已，并没有招摇撞骗。”
“那王鼎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蔺晨望天叹气：“他自己不愿说，那就不能怪我下作了。店小二说王鼎的房间恰好就在我俩隔壁，有没有兴趣半夜过去夜游一番？”


【注】善福寿是道家对香客的称呼，类似于佛家的施主。同理，福生无量天尊差不多类同于阿弥陀佛。
我们还是在《聊斋志异》伍秋月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