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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修改/全)

主凌李 副晗熏(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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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熏然对于自己被诊断出抑郁症这件事表示了一个小小的惊讶,随即淡定接受。凌院长对李熏然被确诊为抑郁症这件事表示了一个大大的惊讶,然后看着对面那个手拿李熏然的测验报告脸上写着“凌远快来夸我呀”的韦三牛意味深长地点了个头,道:“还真让你猜中了。”
韦医生表示不满:“嘿,什么叫猜啊。凌远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凌远抛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白眼,命令道:“拿个治疗方案出来。”
韦医生回了一个不能被忽视的白眼,一巴掌拍下诊断书,再小手一挥说:“不用治。”转头又见李熏然和凌远两人不信的目光,深感受伤,“轻度抑郁,治什么治。抑郁症那个药吃起来有多难停你又不是不知道,凌远你要是真心疼他,就多陪陪他,每天去公园跑个步,做点儿好吃的,过两个星期再来复查一次。”

凌远虽然是院长,并且对于韦天舒的常年作妖烦不胜烦、想治他一个以下犯上之罪,然而凌院长还是不得不承认,肝胆外科他是权威,但是心理治疗,还真不是他的领域。在李熏然这件事上,他还只能听韦三牛的。况且这事儿要不是三牛兄的提醒,凌院长此时大概还压着李熏然在脑外科受罪呢。
凌院长委屈地说这事儿怎么能怪我呢,熏然那描述是谁想得到抑郁症上去,更何况老子还是外科的。
那李熏然第一次跟凌远说了什么呢?“我觉得我脑子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连着做事思考都变得迟钝了。”
凌院长听完一拍大腿,曰:“怀疑脑部供血不足,我带你去脑外科看看。”
那天正巧韦三牛正在凌远办公室耍混作妖,他一把拉住正准备出门的凌远说:“我觉得吧……你错了。”
凌大院长心里一堵,瞪着眼吐出一个字:“屁。”
韦天舒委屈道:“能不能听我说完啊。”
“有屁快放。”
“三个字。”韦三牛得意洋洋地竖起三根手指头,“抑,郁,症。”
凌院长大手一挥挥开韦天舒,继续去拉李熏然去脑外科。
“哎,凌远,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韦天舒站在凌远背后说,“谁输了谁帮我改这份报告。”

马失前蹄啊凌远!疏忽大意啊凌远!!阴沟翻船啊凌远!!!凌大院长大晚上的蹲在家里一边改着韦天舒交给他的报告一边悔不当初。
门铃的声音打断了凌大院长在脑海里吊打三牛兄尸体的画面,他放下报告收起满脸的戾气,立马换了副笑盈盈的脸去开门去了:“来啦,熏然。”
“凌院长,我来打扰你了。”李熏然提着包站在门口,虽然有些生疏客气,却又笑得阳光大方。
“别叫院长了,”凌远一边把李熏然引进门一边说,“叫我名字就行。”
“诶。”
其实从韦天舒那儿出来以后,受了挫的凌院长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挽回自己的损失,最后他把算盘顺理成章地打在了李熏然身上,暗搓搓地说:“熏然啊,你看韦医生都说了,让我多陪陪你,可是我们上班都忙,你看要不这两个星期你搬到我家来住?正好我家旁边就是公园,我做饭的手艺也还不错……”
李熏然虽然是刑警,可是心思哪有凌院长那般七窍玲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于是便有了上面那一幕。
“吃晚饭了吗?”凌远顺口问道。
“还没呢,刚收队下班。”
凌远心喜:“正好我也还没吃,刚……”凌院长瞥了一眼桌上的报告,顿时一阵心塞,“算了,不提也罢。没吃饭就跟我一起吃吧,不过先说好,我做饭你要打下手才行。”
李熏然笑得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好呀,你不嫌弃我就行。”
晚餐是猪肉白菜饺子。凌远赶了个懒,饺子皮是下班的时候从菜市场买的。他指挥李熏然去洗白菜叶,自己在剁肉,完了把肉末和各种调料放进盆里交给李熏然拌匀,又开始切白菜。白菜末在菜板上累成高高的小山,李熏然拌完肉末也不等凌远吩咐,自觉地取了一个盆去盛菜板上的白菜末。
凌远看了一眼笑得眼睛嘴巴都眯成一条缝,道:“撒点盐让白菜出水。”
“好。”
李熏然爱吃,但是一直对厨房还是敬而远之的。可是既然凌远都下达任务了,他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况且凌远让他做的都是些简单的工作,连刀都不用他动。
凌远一直坚信,两个人配合做饭的效率是远远大于一个人的两倍的,至少现在,凌大院长看着专注做事的李熏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就像锅里正滚着的大白饺子。
饺子上桌,盘里一大半整整齐齐的是外科医生凌远包的,另外一小半歪瓜裂枣的显然是刑警李熏然包的……李熏然的饺子有两个没合好,下锅就煮开了,牵连了整锅的饺子都或多或少的挂着白菜叶。
“额……对不起,我好像还是帮倒忙了。”李熏然筷子戳着碗,不好意思道。
凌远笑了笑,夹了一颗圆滚滚的饺子放到李熏然碗里,说:“这有什么关系,味道都是一样的嘛。”
李熏然看了凌远一眼,把碗里的饺子送进嘴里,又对凌远笑了笑,就专心吃饺子,没再说话了。
意志活动减退。
凌远表面不露痕迹,却在心里默默记下李熏然的病历。行为缓慢、生活被动、回避社交,这些是意志活动减退的临床表现。凌远并不是刚认识李熏然,李熏然的爸爸在他这里住了大半年的院,他这大半年天天都能看见李熏然。和那时热血正义的刑警相比,李熏然现在的确是很清楚明白的意志活动减退。再加上他之前说的思维迟缓,韦三牛没有误诊,这的确是抑郁症。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病因是什么?
韦三牛虽然吊儿郎当,可也是被称为“鬼才”的心理权威。他的那句“不用治”其实是说给李熏然听的,李熏然走后凌远被他叫回去上了一下午的课,教他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开导治疗的思路和流程以及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其实就是想借凌远的身份去治疗李熏然。毕竟李熏然现在程度不深,如果两个星期能治好,那以后复发的可能性也不大。
凌远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那为什么熏然自己心理上并没有觉得自己抑郁了呢?他要是自己说他觉得不开心,我那时也不至于让他去看脑外科啊。”
韦三牛难得找到机会打压一下凌院长的威风:“你要是都能诊断出来了,那我也能当院长了。有些人呢,就是俗话里的神经比较大条,他们的心理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情绪管理机能失调,身体机能就已经起了反应。李熏然就是这样的典型案例,他现在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抑郁的原因,所以你要先帮他搞清楚,他的病因是什么。”
凌远毅然决然地接过这一艰巨的任务和混蛋三牛兄的报告,痛,并快乐着。

凌远把李熏然安排在自己书房对门的客房。李熏然吃完饭洗了澡就跟凌远说要去睡了,凌远抬眼一看钟,真早,才十点。
李熏然并不是在骗凌远,他是真的进屋就关灯上床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进入睡眠状态。李熏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晚上的思维特别活跃,让他难以入睡,但不管晚上睡得再晚,早上都会提前醒来,并且精神不振。这种感觉形容起来,就像是早上脑子里那颗石头是最重的,中午以后会稍微好些,晚上石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上的亢奋难以入眠。
李熏然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不知道失眠为何物。总是白天精神充沛地忙碌,晚上沾到枕头就失去意识。没想到现在竟会为失眠所困……
在这些无根无源的思绪的丝线缠绕中,李熏然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决定起床尿尿。
“熏然,是你吗?”李熏然刚打开门就听见对门凌远的声音传来,因为夜深而有点沙哑。
李熏然推开书房虚掩的门,看见凌远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额头看着他。李熏然眨了眨眼睛,问:“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十二点。”凌远抬头又看了一眼钟,眼底隐约烧着火,“我在改三牛的报告……”
李熏然“噗”地一笑又立即憋了回去。
凌远一把眼刀送过来,却又被那双含笑的眼睛折成绕指柔,半晌凌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缠绕的眼神,问:“睡不着吗?”
“……嗯。”李熏然也不藏着掖着。
凌远合上报告往椅背上一靠:“想聊聊吗?”
“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凌远诚恳地说。
李熏然笑得有点无奈:“我怎么觉得……是你比较想聊啊?”
凌远不置可否,却依旧真诚:“那你想跟我聊吗?”
李熏然仿佛被问倒了,眼睛盯着地毯半晌,抬起头来也真诚地对凌远说:“爸爸虽然自己选择了放弃治疗,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真的。”
凌远的心揪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李熏然面前,问:“熏然,你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善良的孩子。告诉我,这就是最近让你难过的原因吗?”
李熏然眼里又浮现出那种最近如影随形的茫然:“我……不知道。”
凌远安慰地一笑:“不知道也没关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的一件最开心的事情呢?”
“最开心的事情……”李熏然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突然笑了起来,“有了,最开心的事情是瑶瑶要和薄靳言结婚了。”
“你不是喜欢简瑶嘛?”凌远揶揄道,“真的这么大方?”
李熏然认真点头:“我真的为他们高兴。”
凌远调戏不成,反而把自己搞得有些心疼,于是又问道:“那你最近一次流泪是为什么?”
李熏然对于凌远这样赤裸裸的问题有些无语:“凌院长,我明天去你们医院给你送个锦旗,上面写爱岗敬业,家也是医院。”
凌远第一次做心理疏通,见已被李熏然识破,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拉着李熏然走到书桌前按他坐在自己对面,又绕过桌子会到自己之前的座位上,身体前倾,道:“说说嘛,我又不会说出去。”
李熏然扔过去一个不信的眼神。
“额……除了韦三牛……”凌院长补充道。
李熏然无奈地笑笑,看着对面一脸期待,也是无可奈何地开始回忆:“……上一次流泪啊,是有一次开车送完朋友回家,因为找不到路所以跟着导航在开,可是不知怎么的老是开错路,最后一怒之下把车停在了路边叫代驾开回去的。我坐在后排看着路灯一盏一盏的晃过,被自己蠢哭了……”
李熏然故意把一个悲伤的回忆说成搞笑的段子,凌远也配合的笑笑,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两个月前吧。”
凌远低头掐指一算,两个月前是李爸爸的病刚开始恶化的时候。

凌远认识李熏然全是因为李爸爸。作为一个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人名警察,李爸爸按照剧本倒下了,送到凌远的医院一查,肝硬化晚期。
可凌远是谁啊,国内肝胆外科的第一把手,虽然是晚期,可是做换肝移植手术也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但难就难在李爸爸同时被查出肺部恶性肿瘤。凌院长亲自主持会诊,得出的结论是,能做,成功率不到30%。
李熏然是已经懵了,李爸爸却特别淡定从容,说保守治疗吧。凌远尊重病人的想法,保守治疗拖了大半年,李熏然每天工作再忙也会来医院看看,凌远早就看熟了。两个月前李爸爸的病情突然恶化,吐了半宿的白沫子,好歹还是救回来了,然后就开始了意识不清醒的最后二十天。
凌远对那二十天的印象极其深刻,几乎每天李爸爸都要去鬼门关转一圈,各种形式的转,转得凌远应接不暇:院长血压低到危险线啦!上血压泵!院长血糖低到危险线啦!挂葡萄糖!哎呀血糖又低啦!给我24小时挂着!血管渗漏葡萄糖全部积压在皮下啦!换个地方输!病人便血啦!挂止血的药!院长病人腹腔肿胀啦!挂利尿的!院长不好啦!病人吐血沫子啦!……
凌远看了看李熏然,问:“你和你爸关系好吗?”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当警察。”
凌远有些羡慕,却没有说,只是继续问:“那你爸选择保守治疗的时候,你怎么想?”
“我……尊重他的想法。”李熏然说这话的时候修长的手指相互绞了起来。
凌远握住那双过于美丽的手:“你一定很难过吧,最后那二十天。从你爸第一次吐白沫子心跳快200那一晚开始,我就再也没见你笑过。”
凌远手心里的那双手突然紧了一下,但李熏然只是垂着眼不说话。
凌远等了半晌却见李熏然仍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熏然,你觉得抑郁症可怕吗?”
“我……还没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最近特别累而已。”李熏然实话实说。
凌远笑着说:“我觉得挺可怕的。每年因抑郁症而死的人超过一百万,而我们至今没有办法阻止更多的人因此死去。术业有专攻,我和你说实话吧熏然,心理学那一套我是真的不太明白,它们不像生物医学那样能清晰地找到源头——病毒也好,癌细胞也好。心理学的源头很模糊,很模棱两可。但是我想用我的专业知识告诉你什么是抑郁症:抑郁症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你身体里用于调节情绪的器官罢工了而已,它们让你感受不到快乐、让你失去了活力和激情。”
李熏然抬头看着凌远,像是没懂、又像是懂极了的点点头。
凌远摸了摸李熏然的头:“按照生物医学的逻辑,查到了病原就能对症下药。但是韦天舒也说过,抑郁症的药副作用很大,后期停药你会头晕目眩、呕吐不止,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初期的时候,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你明白吗?”
李熏然看着凌远那双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坐正了些,然后又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凌远,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凌远拍了拍李熏然的手,欣慰地笑道:“好。辛苦你了,你再撑一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熏然,放松,告诉我在你爸最后那二十天里,你有没有想过替他放弃?”看到李熏然眼角跳了一下,凌远又赶紧握住李熏然的手,“这是人之常情,没人会因此苛责你的。”
李熏然眼神闪烁里两下,最后还是开口了:“我不能替他做决定……我只能说,有一次我去医院看了他,突然就想告诉我所有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我躺在那里,头发被剃了、牙齿掉光了、意识也不清醒了,就不要再救我了。我知道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子,我只要随便拔一个,他就再也不会有病痛了……”李熏然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一下,小小的轻轻的,他停下来皱了皱鼻子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气继续说,“……可是我外公曾经跟我说过,人能活一天,那都是天命。我不能阻止一个人死去,但我更不能不让一个人……活着。”
李熏然说这段话的时候凌远一直死死地看着李熏然的脸,看着他每个细微表情的破裂,看着他一点一点红起来的眼眶。他轻声鼓励李熏然:“继续。”
“……我有时候觉得他就像一个装水的袋子,破了一个洞就漏水,堵上一个洞……又破一个。你不知道他还装着多少水,只知道他会这样一直漏下去……直到……什么也没有。”
李熏然哽咽抽搐的频率越来越高,说话越来越不连贯,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又些撑不住而颤抖。凌远没有再说话了,他知道李熏然会继续说下去,因为李熏然已经打开了自己,用一种血淋淋的方式向凌远打开。
要冷静,这是一场手术,凌远告诉自己,伤口既然已经感染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再打开伤口,切掉坏损的组织,才能保住他的命。
“你知道我每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进医院的吗……我每天去医院,都会得到一个坏消息。或者是他今天血糖低到危险值,或者是他又便血了,或者是他输液输不进去了,全部流到了皮下,四肢身体浮肿,像一个水气球……没有一天……哪怕是一天,可以给我一个好消息……只有这样一条接一条的坏消息……从来没有间断过……”
李熏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抽出被凌远握着的手痛苦地把脸埋在手里。凌远绕过桌子走到李熏然的身边,抽出纸巾放在他手缝里,然后双臂抱住李熏然的肩头,下巴蹭了蹭李熏然的头发:“没事了……熏然,没事了。”凌远的手改为抚背,“你真的做得很好,熏然,哭出来就好,已经没事了。”凌远现在心里老不是滋味儿,李爸爸的事情虽然是病人自己的选择,可凌远心里总觉得亏欠着李熏然什么;现在对着李熏然开这痛苦的一刀的人,还是他凌远。凌远想到这儿,收紧了些双臂。
怀里的人儿啊,看起来高大挺拔,抱起来却瘦得硌手,尤其现在哭得一抽一抽的,像个找不到路的小孩子。


第二天一早凌远起床就看见李熏然穿着运动服坐在沙发里吃着早餐,旁边还摆了一份没动的。
凌院长意识还没彻底苏醒,整个人有点迷茫地看着自家客厅里这前所未见的一幕。
“别看了,快来吃早饭吧。”李熏然招呼凌远,“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买点早点回来还是可以的。”
“你这一身衣服是要去干嘛呢?”凌远指着李熏然的运动服。
“刚去隔壁公园跑了步回来。”
凌远一拍额头,皱着眉头满脸懊恼:“……那你明天早上记得叫我起床,我跟你一起去。”
李熏然看着好笑,答:“好啊。”
凌远接过李熏然递过来的早餐,坐在他旁边,没急着吃,先仔细看了看李熏然:“没事儿了吧?”
李熏然摇头:“没事儿,就眼睛有点肿。”
凌远指了一下厨房:“冰箱里有冰块敷一下。”
李熏然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拍拍身上的残渣站起来:“算了,我还赶着去上班呢,先去洗个澡。”
“一会儿一起走啊!”凌院长一边幸福地吃着,一边更幸福的呼唤着。

凌院长去自己办公室之前先去三牛兄的办公室报道了。凌远掏出昨晚熬夜改好的报告砸在早晨昏昏欲睡的韦医生头上,韦医生一脸莫名其妙:“你给我干嘛,这个本来就是要交给你的报告啊。”
凌院长瞪大双眼睛:“敢情我给你改好了你都不看一眼?!”
“看看看……”韦医生一边陪着笑,一边默默地把报告压进抽屉底下,然后赶在凌院长发飙之前拿出一脸正经的表情说,“说吧,昨晚问得怎么样?”
凌院长“哼”了一声,找了个地儿坐下把昨天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这么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累积了二十多天的绝望心情,至亲离世,教科书一样的标准答案。”韦天舒听完评论道。
“有治疗方案了吗?”
“就按我之前说的呗。听你的描述李熏然其实也在积极自救,你看他会主动帮你做点事了,也开始好好运动了,情绪也发泄出来了。过一个星期他的睡眠障碍和意识活动减退应该就能缓解了,然后他脑子里的那颗石头就会渐渐消失了。”
凌远点点头:“那就好。”
凌院长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开心地发信息给李熏然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不对,总之因为凌院长的心花怒放,整个医院都飘着一股恋爱的酸腐味。
中午吃饭的时候凌院长对着三牛兄碎碎念:“你说排骨是炖汤呢还是红烧?好像炖汤比较有营养,再放两根胡萝卜……熏然最近瘦得啊,也不知道他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韦三牛忍无可忍:“凌远你够了!你离我远点儿!”

带着恋爱酸腐味的男人下班回家正洗手做饭的时候,李熏然就回来了。李熏然把往沙发上一扔,挽着衬衣袖子自觉走进厨房:“要我做什么?”
“把胡萝卜皮削了吧。”凌远说道,“削皮刀在袋子旁边。
李熏然说了声“好”,就拿着胡萝卜和刀蹲在垃圾桶旁边去了。凌远看着甚是开心,叉腰站在水槽旁看着,眼睛嘴巴又眯成了一条线。
李熏然削完站起来转身看见凌远的眼神,有些好笑:“干嘛看着我?”
凌远笑着走近,从他手里拿过胡萝卜,说:“没,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吃完饭李熏然把碗碟都收进洗碗机里去,回头却见凌远从酒柜里取了一支红酒两个杯子,笑着说:“喝点酒,帮助睡眠。”
李熏然擦了擦手,接过杯子:“怎么,是觉得敲晕我有难度,还是灌醉了比较好操作吗?”
凌远故作惊讶:“被你看出来了。”
李熏然喝了一口凌远倒过来的酒,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这酒真酸。”
“没办法,三牛说我今天身上带着一股酸腐味,您就多担待一下吧。”
李熏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背过身,凌远从背后看见一对红红的耳朵尖。
“诶对了,”凌大院长突然想起来,“明早要跑步,我还没把鞋找出来。”
说罢把酒杯递给李熏然转头开始翻鞋柜。李熏然拿着两个杯子跟在凌远身后晃悠,见他翻遍了鞋柜无果,又埋头去翻储藏室。李熏然站在门口看着满鼻子满眼的灰,问:“你行不行啊,要不算了?”
“等会儿!我看见它了!”凌远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然后是一阵物体掉地的声音,然后凌院长一脸骄傲地抱着鞋盒子站在李熏然面前。
李熏然抱着肚子笑得不行,半晌道:“低下头。”凌远虽不解还是照做。李熏然放下手里俩杯子,抬手轻轻帮凌远把头发上的灰扫掉。他的动作很轻,就像在抚摸一只猫一样。凌远乖乖地低着头,心想氧气好像有点不够呢,然后一阵微凉的气流吹过,李熏然突然对着凌远的头发吹了吹气,凌远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要断了。凌远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举动的不妥,正有些尴尬。凌远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还等什么,现在不上凌远你就是傻!
凌院长是多么有行动力的一个人,这个想法刚刚生成,他已经开始慢慢凑近李熏然了。李熏然扶着门框有些懵,凌远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嘴唇凑过来,他又不傻,却也没躲。凌远的唇蜻蜓点水般扫过李熏然的,然后站直了舔舔自己的嘴唇,道:“是挺酸的。”
李熏然脸红红的,说:“你自己玩儿吧,我去洗澡了。”
凌远看着飞一般逃走的人,笑得很是由衷。

大概是酒的关系,李熏然今天入睡很快,凌远洗完澡路过李熏然房门口时悄悄看了一眼,李熏然已经进入熟睡了。
凌院长很是欣慰,谈恋爱有什么不好,有情饮水饱,有情还能治百病呢。
“凌远?”李熏然睡得挺浅的,门缝里漏进来的光也能醒。
“把你弄醒啦……”凌远不好意思说,“我晚上忘了跟你说,我明天一大早要去医院,可能走得很早。早餐我放冰箱了你记得用微波炉热了吃啊。”
“哦……”
凌远觉得这半梦半醒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安心,他笑着回味了半晌,说:“那你继续睡吧,晚安熏然。”
“晚安……”
凌远觉着自己嘱咐李熏然那一堆估计人也没太听进去,索性从书房里拿了便利贴写好了贴在冰箱上。走了两步又忽然想到,万一李熏然压根儿就没往厨房去怎么办?最好能直接贴在他房门上,不过一开门估计那个睡眠障碍的人又要醒了……
凌院长就这样拿着便利贴在家里晃来晃去,贴完最后一张,四周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收工了。

李熏然早上醒来推开门,一脚迈出去还没落地,眼角余光突然撇到地上有个桃红色的东西,收了脚捡起来一看,一张便利贴上写着:今日降温降雨,加衣带伞。
李熏然拿在手里有点茫然地去洗漱,一手拍开卫生间的灯时,又拍到了一张纸,曰:明天一定陪你去跑步!
“……幼稚。”李熏然叼着牙刷拿着便利贴,笑得有些情不自禁。虽然嘴里吐着槽,心里已经去思考下一个便利贴在哪儿了。
李熏然终于完成便利贴任务吃上早饭前,把早餐和桌上一堆便利条拍了个合照发给凌远,问:“凌院长,我是你养的模拟人生小人儿吗?”
李熏然发完就把手机扔一边了,然而手机意外地响起提示音,李熏然一边扒着早餐一边又拿回手机,点开一看,凌远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一点一点加载出来,李熏然的脸色跟着变了——图片上凌远穿着西装正走进医院,图片右下方有一个人的手,从距离上来看应该是拍照人的,那只手食指和拇指相交,比成一颗心形。
那只手李熏然太熟悉了,那只手的主人的名字也像一条冰凉的毒蛇一样缠了上来
“——谢晗。”李熏然咬牙切齿地往回拨电话。
“想我了吗?”电话很快被接起,熟悉的声音响起像一场耳边的爆炸,“你还玩儿得开心吗,熏然,伪装成一个小警察,伪装抑郁症?凌远看起来很吃这一套嘛。”
“我警告过你,谢晗,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李熏然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压迫力,“凌远在哪里?”
“我也跟你说过,李熏然,”那头的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别想着金盆洗手、开始新生活。你,永远,也不能摆脱我、摆脱过去!”
“我再问你一遍,凌远在哪里?”
那边沉默半晌,突然传来一声轻得几乎被忽略的笑声:“……李熏然,我为了找你翻过了大半个地球,现在也该你来找找我了吧?”

李熏然终于赶到谢晗所在的仓库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李熏然就站在仓库门口,前面是朝他张开手臂的谢晗,后面是哗啦啦的雨。李熏然忽然就想到凌远早上的便利贴,他没记得加衣,当然他更没记得带伞。
谢晗盯着李熏然看了半晌,突然失望地放下手臂:“你居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谢晗焦虑地扯了扯头发,在原地绕了两个弯,然后直逼李熏然而来,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托住李熏然的后脑勺把人拉近:“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他妈的居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李熏然,你应该是一个犯罪天才,你应该是我的同伴,可你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
“可我觉得挺好的。”李熏然挥开谢晗的手,理了理衣襟,“犯罪天才?同伴?那都是你臆想的。我的确曾经对你所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可是那不代表我想与你为伍。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刑警,我会得抑郁症,我也能爱上一个人。”
“你在逗我吗?别骗你自己了,”谢晗说,“你还记得你设计的那些天才的杀人机器吗?你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些关于黑暗和死亡的研究吗?你还记得你的失眠幻想吗?你说你失眠的时候总在想一件事——割腕,用大拇指指甲划开手腕,再把手腕放在热水里,你说因为这样伤口的血液就不会凝结了,而你能在这样失血的幻想中入眠。”
仓库的灯慢慢亮起来,李熏然看清了谢晗背后的人影,那人被绑在椅子上,一只手垂进旁边的玻璃缸里,缸里的水还在冒热气,已经整个变成了深红色,而那人头垂在一边失去了意识。
“凌远……”李熏然喃喃。
“如你所愿,”谢晗优雅地鞠了个躬,“他将以你最向往的方式死去。”
“你这个疯子。”
李熏然想推开谢晗冲过去,却见谢晗随即掏出了手枪指向凌远,笑得很开心:“谢谢夸奖。他现在还能活半个小时,你要是敢冲过去我保证他立马死。”
李熏然停住了。
谢晗继续聊天:“李熏然,得抑郁症是什么感觉?我以为以你的修为早就应该百毒不侵了呢。”
“什么感觉?”李熏然回答,“我想活下去。从前我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得了抑郁症以后倒是找到一个——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你,用最温暖的方式。”
谢晗沉默半晌,最后说:“那么恭喜你,现在这个人也要死了,因你而死。”
“不。”李熏然转身看着谢晗,眼里没有恐惧,却有坚定的信心,“他不会死。你也不会如愿。”
仿佛是验证着他的话,大门被特警破开,李熏然趁机扑倒谢晗夺下枪。
现场很快被控制,医护人员也冲进来救下凌远。李熏然想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却被一个特警拦下。李熏然回头看了看薄靳言,薄靳言跟特警挥了挥手:“他身上还带着GPS呢,跑不了的,让他跟着去吧。”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李熏然到现在还没回来?”凌院长难得自己躺在病床上还忍不住一直跟韦三牛叨叨。
“你问我有什么用?我知道的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韦医生委屈道,“李熏然去找你之前先联系了薄靳言,薄靳言在他身上装了一个GPS,然后就和特警们找到了你们所在的地方。我这都讲第几遍了凌远!”
“你都去警局转了一圈了就给我打听到这个?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心理学专家?”
“我去,凌远,不带人生攻击的啊!”
凌院长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行了行了,你不就想知道你们家熏然的情况嘛,这个我清楚啊!”韦天舒这次被警局召唤其实是作为李熏然的主治医师去做心理评估的,“李熏然的确在青春期有些血腥黑暗的幻想,他也的确因此跟谢晗有过一些联系。不过这些东西真的不会对人产生太大的影响的,如果但凡有些这样念头的人都会变成谢晗那样的变态,那这个世界早就不用玩儿了。况且,李熏然现在二十多岁,把那些东西想得再清楚明白不过。李熏然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他说正是因为有死亡,所以他才要好好活着。他自己消化掉那些我们认为是负面的东西,并把他们转化为活着的动力,所以啊凌远,你完全不用担心李熏然,抑郁症也不用担心,别的也不用担心,他可用不着我们帮忙呢。”
凌远松了口气,又问:“那谢晗的案子会牵扯到他吗?”
“牵连肯定或多或少免不了,不过我这边的心理评估你放心,薄靳言这次应该也是站在李熏然这边的,所以最后应该也没他什么事儿。”
“还有我作为受害人的证词呢。”
“恩,对,你的证词是:我从头到尾都晕着没醒来。”
“滚。”
韦医生玩心大起,心想反正凌远也不能起来打他,于是更加得意忘形:“诶,你说你其实是和李熏然八字犯冲吧?你们认识以后,李熏然他爸死了,他得了抑郁症,你现在又成了受害人。你说你们最近这大半年有走好运的时候吗?”
“怎么没有。认识了他就是我走的最大的好运了,再多的霉运我也不愿意换。”
韦医生抖了抖鸡皮疙瘩。爱情啊,真是让人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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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喜欢抑郁症(鞠躬 就像我之前说的 它对我的意义太重大了 所以我愿意去一遍一遍地修改它

这仍然不是我最想要的版本 或许我还会继续改下去吧

晚上更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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