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冲破一张鱼网，没必要搞得鱼死网破，最好能让撒网的人自己收手。
明诚就趁着吃饭前把李熏然约了出来，开门见山：“之前从李警官那里拿的那份陈主管的账单，我都查出来了。”
李熏然倒没想到明诚还真去给他查了，当下有些惊讶：“哦？”
“我想那张账单里最值得怀疑的地方，”明诚说，“是陈主管隔三差五地就会收到一些不同金额的汇入汇款，来自不同的银行、不同的账户、不同的汇款人，我没有找到任何规律。唯一的规律是，陈主管每两个星期就会把收到的总额转进金天基金里，作为投资资金。”
李熏然不是金融专业一时还没转过弯。
明诚进一步解释：“简单的来说，陈主管收到不同的人汇给他的钱，并用这些钱在我们公司里投资。而这些钱的来源，不明。”
“你是说这些钱可能是黑钱？”李熏然这下明白了。
明诚不置可否，却凑近了李熏然，放低声音：“我知道《第二人生》里面有个虚拟银行。”
李熏然狐疑地看着明诚。
明诚笑：“你一直在怀疑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所以我很好奇地去《第二人生》里面看了看。你知道我是学计算机工程的，玩游戏比较简单直接。我黑了陈炳的账号，再把他的好友列表排查了一遍——”明诚顿了顿，“雕刻。是吗，李警官？”
李熏然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看着明诚：“你就是为了来跟我显摆这个？”
明诚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一些或许你没有查到的东西。”
李熏然并没有排除明诚的嫌疑，只是他知道在“听或不听”之间选择是愚蠢的，在“相信或者不相信”之间做选择才是明智的。所以李熏然继续听明诚说着。
“雕刻应该是一个黑客，同时是一个相当有经济头脑的、又非常能蛊惑人心的一个人。他就是《第二人生》里面那个虚拟银行的创建者……”
“等等，”李熏然打断，“虚拟银行是怎么回事？”
明诚诧异：“你在《第二人生》里面从来没收到过虚拟银行的小广告吗？只要把钱存进虚拟银行里，你会得到比现实世界中更高的利息。雕刻借这个虚拟银行融了很多资金，你不知道？”
李熏然仔细想了想，然后懊恼的拍了下额头：“雕刻知道我的号是警察，在调查陈炳的案子！”
“那就解释得通了，”明诚叹气，“雕刻不会让你知道虚拟银行的事情的，毕竟虚拟银行涉嫌非法集资，属于金融诈骗。”
李熏然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开始活络：“所以雕刻在《第二人生》里建立虚拟银行，骗玩家把钱汇入陈炳的户头，再由陈炳定期转入你们公司投资；当钱从今天基金出来的时候，将连本带利变成雕刻的投资收入，这些钱也就从黑洗白了。”
“不对。”明诚反驳，“我们公司有内审部，专门负责查这方面违规的事情。陈炳的钱一直被卡在内审部门没有放行，一直到前两天我去查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些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行了。”
“我想放行是需要领导层的权限吧。梁仲春的可以吗？”李熏然问。
“可以。”明诚说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熏然，“梁仲春不是黑客……难道把自己的权限丢了？”
李熏然耸肩：“那是你们公司的问题。总之金天洗钱的事情我会让经济犯罪的同事跟下去，雕刻是谁我也会继续查下去。可是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人希望自己被莫名地怀疑和指控，我更不想成为李警官的嫌疑人。”明诚笑，“更何况，你和凌远的关系，我理应帮助你。”
“凌远倒是说起过你和明楼，他很相信你们。”李熏然说，“可是一旦坐实金天洗钱，或者把金天基金扯进雕刻的金融诈骗案里，我就是在砸你们的饭碗。这样你也帮我？”
明诚不作答，只是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抱歉，今晚有家宴，我还要回公司接我大哥。先告辞了。”
上海晚高峰的交通实在让人头疼，明诚赶回公司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晚上是要迟到了，连明楼都不等他上去叫自己站在了公司大门口。
“对不起，大哥。”
明楼不急也不恼：“没事，对李熏然这边需要多点耐心。”
明诚开着车跟明楼说：“李熏然说，会联系经济犯罪科着手调查金天。”
明楼挑眉：“南田刚才也终于答应了把这些灰色资金转移到开曼。”
明诚正好被红灯拦住，听到这里便从后视镜里看着明楼，似乎在等待明楼说什么。
而明楼也看着他：“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走错任何一步。‘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大哥。”
红灯闪了两闪，跳到了绿灯上。明诚收回眼神看着前面的路，踩了油门冲出去。他把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轻微却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知道这一声“开始”意味着太多：对索罗斯做空人民币的狙击、Riparian核心秘密、中国第一个高频交易平台，都在这一刻启动了。
“有我陪着。”明楼仍然看着镜子里的明诚，只是眼里那股子毅然决然的坚定已经化成了水，以明诚最熟悉而亲密的方式将他包裹着，“所以，轻松一点，我们是去赴家宴的。”
明诚载着明楼到达餐厅的时候，明台和大姐的车都已经停好了。
明诚从后备箱里拿出给明台和曼丽准备的礼物，一边锁了车一边走到明楼身边：“看来又免不了要被大姐数落了。”
明楼叹了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宜早不宜迟，走吧。”
可是两人还没走到包房，就被迎面而来的明台给截了下来。“大哥！阿诚哥！”明台笑着打招呼。
“你在这干嘛，不去陪大姐？”明诚问。
“大姐有曼丽陪着呢。”明台指了指包厢，“我等不及要见你们，所以就跑出来了。”
明楼跟明诚交换了一个稀奇的眼神，打趣：“今天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你是在等着这个吧？”明诚把礼物袋子递过去。
明台扫了一眼，却没有接：“用索罗斯的钱，我才不要。”
明楼眉头一跳，却被明诚抢先拦住：“说什么话呢。”
明台梗着脖子嘟着嘴：“你们两个回国以后加入金天基金、帮索罗斯炒人民币，还不准我说了。”
明台期待着两个哥哥能解释点什么，可明楼只是和明诚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从早上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阿诚也跑了一天了。更何况大姐还等着。”
明台一肚子话被按了回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去。
“明台，”明楼又叫住他，“家里不谈生意，你知道在大姐面前怎么做。”
明台转身不服气地给了明楼一个鬼脸，又立马笑脸春风地推开包厢门：“大姐，我把他们两个都带过来啦！”
圆桌上，明镜跟曼丽正笑作一团，见了明楼明诚，明镜摆出一副佯恼的表情：“到底是谁说的晚上七点啊！”
明诚站出来卖可怜：“对不起，大姐。”
明镜把明诚拉到身边，又看着明楼：“别以为我不知道，阿诚都是听你的。”
明楼早料到这个黑锅最后会落在自己头上，却没想到被大姐护住的明台和阿诚一起朝他有恃无恐地奸笑了起来。
明台也就算了……明楼扫了眼明诚，明诚立马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跟明台说：“你不介绍一下？”
“阿诚哥你认识的嘛，”明台嘟囔了一句，还是走到曼丽身边介绍，“于曼丽，我女朋友。这是我大哥和阿诚哥。”
几人打完招呼总算落座，家宴本来就不用拘谨，曼丽清甜可人，不多时也融入氛围。私房菜馆的菜做得很是不错，几道菜下来一桌子倒是其乐融融。
明台吃得差不多了放下餐巾突然跟对面的明诚说：“阿诚哥，陪我去上厕所吧。”
明楼无语地看着明台：“你是小女生吗？上厕所还要人陪。”
“你管我。”明台瞪眼。
明楼瞪了回去：“我现在还不能管你了是吧？”
“行了行了，”明诚赶在大姐发话之前站了起来，“走吧，小少爷。”
“大姐，”明楼目送两人出去，才跟明镜叹了口气，“你看看……”
“诶，我现在可不管明台了，”明镜说，“以后明台归曼丽管。不过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也不许欺负他。”
明楼目瞪口呆：“我欺负他？”
另一边明台放完水，明诚就靠在洗手间门口，手叉在胸口等他。明台洗了手准备出去，明诚堵了半边门却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有什么话就说吧。”明诚说。
明台一笑：“阿诚哥，你在大哥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一定比我了解他。他本来在巴黎教书教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回来，给金天基金做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他，”明台盯着明诚问，“到底是不是索罗斯党。”
明诚板起脸：“家里不准谈生意。”
“这里不是家里。”明台抓着不放。
“刚回来就讨打是吧。”
明台撇嘴，半晌又笑：“阿诚哥，你在我面前一贯都是虚张声势的。”
“小少爷，”明诚眨了眨眼睛，“你可不要自作聪明。”
明台倒是赌定了明诚不会在这里揍他：“那你呢，阿诚哥，你是索罗斯党吗？”
“大哥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明诚答，“我只知道自己在替他做事。满意了？”
“说得好。”明台嘟囔着皱了下鼻子，又凑近了些，“那你们两个是住在河边的人吗？”
明诚放下手臂：“我们是和你跟大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